站在办公室里接受一干人的检阅。那是个长相平庸的女孩,焦茶色的头髮拧成一个细小的马尾,脸是扁平的,耷拉着两只肉泡眼,穿着宽大的校服,有点髒,腹部有些隆起了。她低着头,缩着肩,人往前努力地弓着,不停地用手将校服下摆往下揪一揪。
大家左一眼右一眼地扫着她,过了阵子,这个展览品就被班主任打发走了。本来嘛,叫她来也没别的什么事。
她走后,办公室里沸腾起来。
“这么小,发育都不成熟呢,就遇到这种事,以后肯定是一身的病……”
“孩子这么大了,流是难流了,肯定得引掉。唉,这丫头以后怕是做不了妈妈了……”
“这种事多了去了。”一个人忽然凑了过来,眼睛左右瞟了一下,压低声音说,“我们学校那谁谁的父亲,不是某某村小的校长吗?村里有人把他告了,说睡了好几个五六年级的学生……”
“啊?真的假的,后来怎么样?”
“什么怎么样,不还是好好地在上课吗?”
……
在这些七七八八的声音里,有一句模煳又清晰的话传了过来,“真有意思,呵呵!”
后来,这个可怜的孩子辍学了,她挺着又大了一轮的肚子离开学校。走的那天我看见她的父亲,脸是紫泥色的,乾瘦,看起来挺木讷,是任何村头的柏树下都会坐着一两个的庄稼汉。他用一根扁担挑着女儿的被褥和箱子,和女孩相隔很远地走着。女孩跟在后面,低着头,忽然拣起一颗石子,砸中他的后腰。
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她。
我不知道那个只有13岁的女孩,将如何卸下生命无法承受的重荷,如何在问题接着问题、麻烦接着麻烦的岁月里,巧妙度过一生,又该用何种方法何种物质,来填补她被金属器具掏空的腹腔,和灵魂深处可怕的空洞。
这一切,我都不得而知。我只知道,当我后来读到鲁迅对国民性批判的一些文章,耳边总会出现一种幻听,“呵呵,呵呵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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