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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何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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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心何在】(1)(第4/7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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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,父亲在门边气喘吁吁地放下扁担上挑着的一床千疮百孔的被褥,和一只用铁丝扎起裂口的大编织袋,拍打着裤腿上的泥土,瓮声瓮气地对我说道。

    但是我并没有马上去他身边。

    童年时我父亲的形象是那么模糊,以至于我至今都无法清晰地回忆。

    我和他的感情不好,当然也不坏,只是一种冷淡。

    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,只是意味着一个一年,或者两三年才能见上一面的陌生人,每次见面的时候会给我带些稀奇古怪的零食,或者稀奇古怪的小玩具,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至于我的母亲,我早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。

    我的父母,在我记事以前,都是一座国营农场的职工。

    他们没有什么文化,只会田头地里的劳作。

    他们其实就是彻头彻尾的农民,和我的祖祖辈辈一样。

    只是在曾经的某个时期,有一部分农民响应一个伟大的号召,交出了自己的土地,开始为国家而耕种。

    当然,那段时间内,他们的身份曾经让无数普通农民羡慕不已。

    毕竟是拿工资,分房子的工人。

    可惜在我刚刚出生以及那之前的岁月,这整个国家都一直贫困而且匮乏,父母作为实际上的农民,工资微薄,仅够一家人糊口。

    至于住房,也只有一大排集体宿舍中的一间。

    而我这代人,生在这个国家开始尝试摆脱贫穷的年代。

    一位老人在遥远的南方画完一个圈之后,无数人的命运就被彻底改变。

    国营农场作为历史的产物已经非常落后,和无数的国有或者集体单位一样,在那之后终于走到了使命的尽头。

    相比真正的国企工人,下岗的时候多少还能拿些补偿,我的父母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。

    农场被附近镇上领导的亲戚承包,他们成了先富起来的那批人。

    而我的父母则成为了没有土地的农民。

    直至今日,农民至少都会得到最低标准的土地,而他们却连一块宅基地都没有。

    因为他们的官方身份是下岗职工。

    他们被抛弃在历史和未来的夹缝当中,工人和农民的夹缝当中,城市和乡村的夹缝之中,找不到容身之处。

    最后,父母只能带着年幼的我和年迈的奶奶,在农场附近的村子里租了一间主人前去城市定居而空下来的旧瓦房,然后一起出门打零工。

    于是在我人生最初的记忆中,父母就成了天边的候鸟。

    每年春天,他们从海南岛开始,追逐着飞雁一路向北,为那些先富起来的人们播种。

    每年秋天,他们从大兴安岭开始,追逐着飞雁一路向南,为那些先富起来的人们收获。

    他们默默地接受了命运,在星辰和风霜之中挣回一份微薄的收入。

    运气好的话,他们每年会回来过年,而我记得曾经有整整三年没有见过父亲。

    「斌子。

    」父亲再次呼唤趴在那只编织袋上,正在徒劳地翻找的我:「这是你妹妹。

    」其实从父亲进门的时候开始,我就听到了一阵以前没有听过的歌声。

    那声音微弱却清晰,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,让我至今难以忘记:「好哥哥,快救我,狐狸抓住了我,跑过了小山坡……」但我却并没有理睬父亲的话,也没有在意那个声音。

    当我那一次没有在破烂的编织袋中找到想要的东西的时候,马上就失望地哭喊起来:「爸,你没给我买糖。

    」父亲无可奈何,转身对身后低头道:「心儿,来见见你哥。

    」他的腿后终于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。

    小小的脸蛋干净而稚嫩,细而且黄的头发扎成一只歪歪斜斜的冲天辫,戴着一朵野花。

    她那么小,像是一只花栗鼠或者刚破壳的小鸟,只有一双眼睛大而且圆,黑白分明的眸子灵动而清澈,在黄昏时分那昏暗破旧的堂屋里流淌着唯一一抹鲜活的色彩。

    这小小的东西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裤管,缩成一团,另一只手中抱着一只新的小布熊。

    年幼的我没有意识到这是她这辈子仅有的一件玩具,而是想到父亲不给我买却给她买,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父亲对那小东西轻声道:「心儿,这是你哥哥,杨一斌。

    」接着看了正在打滚耍赖的我一眼,有些恼怒地喝道:「斌子!起来!你现在是哥,还这样耍赖,像什么样子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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