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
“枯藤老树昏鸦,小桥流水人家,古道西风瘦马。夕阳西下,断肠人在天涯。”
宋茵中学上的第一首诗是《天净沙·秋思》。彼时她拖着亲戚打工时用的旧皮箱,最里夹层放有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。正午太阳毒辣,进城的面包车一如既往严重超载,泥巴、汗水、浓痰、老山烟,背篼里扑腾喊热的鸡,都在这屁大点地儿打架。当属铅笔尖最娇气,断了又要啃到嘴巴发酸,于是她缩了又缩,从人墙里扒出个缝来勾画课本:“枯藤老树昏鸦……”
结果她第一次默写就错了这句,写的是“枯藤老树昏鸭”,没哗众取众的意图,只是提笔竟想起家中牲畜闹了笑话。圈里的鸭过年少了几只,爷爷中风后少了几只,家里人凑不出学费时少了几只,等她当上新娘子,婚车里尚且有她一个,家里鸭子是一只不剩了。
在这里,不务农不打工的女孩子命运似乎无非读书和嫁人两种,宋茵选前者,宋家选后者。红盖头一蔽,而后是简单快速的性,身上人耸动像五月间栽秧,再然后是于凪的出生,她还没反应过来,就成了某人的妻子,某人的母亲。
儿子名字是他爹带的学生取的,她无所谓。反正于数华是个插秧的,她宋茵是田,这孩子是稻,吸了她的营养冒出来,手术刀收割后留下明晃晃一道疤。
再之后劣质避孕套带来意外生命,发育迟缓不容乐观,她方才惊觉子宫这玩意长在自己而非她男人身上,生的剥夺就来得凶猛而没半点儿仁慈——早产,横位,子宫破裂,腹腔出血。
宋茵自认为到死都没见过连片连片的绿茵,她当了半辈子土地,想叫黄泥巴里种出乌鸦来。鸦,哪怕昏鸦,也能飞过片绿油油的地儿吧?
……
老树浓荫,拽着天风,光线掠过墓碑没停留,乌云慢慢聚起来了。气温骤降,于鸦冻得咳嗽,穿好递来的厚外套,泪珠落在兄长握紧伞柄的手背。
“下雨了,回去吧。”
雨小,伞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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